盛夏将至
“天快黑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玖健拉住布兰的胳膊，示意他停下。
“你真的很需要锻炼，先知大人。”布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背上的行李放下。
他们在一棵树旁扎营，无人发起新的话题，树林里只剩下寒风在树叶间穿梭的沙沙声和火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响声。
布兰用配剑拨弄了一下篝火中燃烧的枯枝。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森林？”他打破了沉默，把几根地上的树枝丢进火里。
“你很想走出去吗？”玖健侧头朝布兰看去。
“我……想。”布兰低下头，手指纠缠着裤脚。
玖健看见他这副模样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走出森林之后，我还会不会出现在你身边。”
“是的，我不知道。你会吗？”布兰抬起头注视着玖健的眼睛。
先知露出一个微笑，“我会。”
刚才丢进火里的树枝噼里啪啦地爆出几点火星。玖健的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显得愈发神秘。布兰仍然静静地注视着那双绿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他只找到了自己。
“你保证？”布兰的气息轻轻地落在玖健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上。火光在他们之间摇晃，温暖又躁动。冰雪似乎随之融化了。风声，篝火声，还有心跳声。
布兰的嘴唇触碰到了玖健的。
他说不清是谁主动的，也许他们只是同时向对方靠近了一点。
玖健缓缓地向布兰倾斜，直到布兰的背靠在树干上。他的手指伸进布兰的棕色发丝之间。
他们几乎在同时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谁需要呼吸，于是他们稍稍分开了一点，额头相抵，呼吸着对方呼出的温暖空气。这个吻像布兰大部分的睡眠一样浅。
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布兰一直撑在地面上的手臂放松了下来，它在刚才过于紧绷。
“我保证。”玖健伸手抱住布兰，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布兰醒了。这一次他难得没有被噩梦惊醒，而是自然地醒来。他一边努力回想着梦中的场景，一边慢慢睁开双眼。
为什么噩梦总是难以忘却，而美梦却只喜欢弥留之际？
不过布兰更希望自己没能回想起来这场“美梦”。
他一睁眼便看见玖健正向下凝视着他。他微笑着道了声“早安”，费力地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昨晚枕在玖健的腿上睡着了。
他终于完全想起了他的梦。
玖健也注视着他。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布兰·史塔克觉得，他人生中第一次，脸红了。他赶紧把头扭回来，思绪一片混乱。
我怎么会梦到……他也梦到了吗？这是真的吗？他知道吗？
玖健看着棕发男孩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决定在他忍不住投来一瞥之时报以会心一笑。
就是那种布兰向玖健谈起自己的梦境时，常常能看见的笑容。那些梦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先知……
布兰一个上午都不敢再次直视玖健的眼睛。
梅拉、瑞肯和阿多都很奇怪，平时布兰和玖健可以不停地聊上一路，但是今天两人都沉默寡言。
直到下午，其余的人都去打猎了，只剩下布兰和玖健两人。
虽然布兰刻意朝森林深处的方向看去，但他能感受到玖健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灼热的感觉。他知道他们必须谈谈那个梦，就像他们以前一起讨论他的噩梦那样。
“我昨晚没有梦到三眼乌鸦。”布兰又一次主动打破了沉默。
“哦？那你梦到了什么？”玖健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明知故问。布兰又感觉自己脸红了。
“你。”布兰鼓起勇气直视着先知的眼睛。
玖健起身，微笑着向布兰走来。
布兰想起他们在现实中的初遇。
“我是玖健·黎德。”
“这是我的姐姐，梅拉。”
“我们跋山涉水前来找你，布兰登。”
“而前方的路更长。”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聊起他的梦，布兰坐在木轮推车上，面朝着跟在车后的玖健。
“有时我梦里会有——”
“——三眼乌鸦。”
“你见过吗？”
“我们一起看见的，你没忘吧？”
布兰摇了摇头。“你的父亲是霍兰·黎德？”
“对。”
“他在起义中救过我父亲的命。”
“你父亲给你讲过起义的事？”玖健露出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我父亲从没讲过。但我也看见了。”
“你还看见过什么？”
玖健的表情变得凝重，仿佛他被迫看到了许多他不想看见的东西。但是那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
“Only one thing matters——”
“You”
他想起玖健的指南针，此时仍然安全地放在自己的上衣里。
“布兰。”玖健伸出手握住布兰的手腕，轻轻地把一枚指南针放在布兰的手中。
“这是什么？”
“指南针。”
“我用它做什么？”
“找到我。”
布兰低头观察着这枚平平无奇的指南针。红色的箭头微微晃动片刻，最终指向了玖健自己。
他想起梦中的那个浅浅的吻……
“你知道了吗？”玖健低头看着正在走神的布兰。
“知道什么？”布兰从思绪中惊醒，盯着玖健的眼睛下方。
“作为一名先知，你真的还没入门，不是吗？”玖健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布兰的身侧，俯身向布兰靠近。
布兰本能地向后躲去。玖健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搂住布兰的肩膀。
“想感受一个真实的吻吗？”
随即，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布兰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清楚地感觉到嘴唇上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即使有了梦中的“经验”，他依旧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只是任由玖健靠近。布兰撑着上半身的手臂逐渐放下，最后完全躺在了他的“床”上。当然，那只是一件披在地上的毛皮大衣。
这个吻比梦中的更真实一点，但只是一点。布兰选择闭上双眼，于是这个吻又变成了另一场梦。
这次是布兰先喘不过气来，于是玖健放开了他。他们静静地望进对方的眼睛。玖健前额上乱糟糟的金色发丝轻轻地蹭着布兰的额头。宇宙在他们的头顶展开，在遥远的南方，战火和硝烟燎燎升起，男人正在死去，女人正在无力地反抗强暴，龙正在成长。
凛冬将至。他们在未来会看见所有的这些景象。但是此刻，他们只能看见彼此。
玖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现在，你知道了。”
玖健看着布兰微微发红的脸，先知忍不住提出疑问，他明明心知肚明，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看上去这么无辜的？于是玖健决定直白一点：“你看我多好看，你和我在一起又不吃亏。”说着捋了捋自己的金发。
布兰看着玖健微微发红的脸，他感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他不再恐惧了。他知道，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凛冬，将不会那么难熬。
你第一次从梦里向我走来，我用箭瞄准你的心脏，但我心动了，布兰这么想。可是嘴不硬就不是史塔克了：
“我可亏大了，我比你好看多了。”他笑着说。
“好吧，所以说当初你是怎么笃定我会喜欢上你的？”将要步入暮年的布兰坐在轮椅上，余光望着正在消融的冰雪。
玖健把胳膊肘撑在轮椅的把手上，“因为我是先知啊。”他温柔地揉了揉布兰的头发，棕色之间已经掺杂了几丝银发。
又是一个夏天。
评论